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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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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嘉的事情到底沒有了後文, 一個是她自己無話可說,另一個是王氏自然會和趙吉解釋清楚是怎麽回事, 這就更不用說了。不過王氏也說的清清楚楚, 她不是真的不管趙嘉了,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。

“我曉得你們是兄妹,嫡親的關系如何能抹了去?我不過是趁著這件事讓小姑知道一些厲害, 經了這件事後也能曉得感恩。我們身為兄嫂的對得住她,不求她如何回報, 總該念著我們的好吧?”

王氏這些話可說到趙吉心坎上了,他本來還有些猶豫的, 這時候就隨便王氏處置了——王氏和趙吉生活了這麽多年, 老夫老妻的自然摸得清楚丈夫的脾胃!

所以趙吉點頭之後她又道:“這樣還不成, 你明日尋個空就和小姑說, 你想辦法勸一勸。你這個當大哥的就扮好人, 惡人只能由我這做嫂子的來當。中間說的為難一些, 顯得你有些懼怕我。這樣我以後慢慢轉變過來也算有了理由,而她也不會因為有你撐腰就萬事不懼了。”

趙吉按照王氏所說行事, 先是罵了小妹趙嘉一頓,然後才語重心長道:“這幾日你在家裏勤勉一些, 少說話多幫忙。等到你嫂子氣消了,我再慢慢的勸她,到時候你再給她賠不是,她有了臺階下,這件事應該能抹了去。”

趙吉這樣說, 趙嘉自然喜上眉梢:“三個,你真好!只不過——只不過,三個你做什麽這麽怕三嫂。你自己就是一家之主,幹什麽怕個婦人。就算當年嫂子為家裏吃苦很多,也用不著這般啊!”

聽到趙嘉這般不識好歹的話,竟然是想挑撥自己與妻子的關系。趙吉忍不住嘆息,小妹的性格果然如王氏所說啊!

想到這一點,他瞪大了眼睛:“說的什麽話,前面傷疤還沒有好,又說什麽呢?對你嫂子尊敬一些,我在家對你嫂子都是格外敬愛的——她嫁我快二十年,為一家操勞至如今,又生兒育女,教養孩子。功勞和苦勞都甚多,人說長嫂如母,你三嫂雖不是長嫂,但對現在的你來說和長嫂有甚分別?你多多敬著她!”

趙吉這一番話讓趙嘉愁眉苦臉起來,這時候她終於意識到了,趙吉就是一個怕老婆的!這世間男女啊,多的是婦人怕男子漢的,但也有一些男子格外怕老婆。這懼怕的原因也不全是男子怯懦,其中也是有很多說法的。

有的是因為妻子勞苦功高,又生兒育女,家裏不能休了她。與此同時這婦女又本性剛強的話,就極容易讓男子漢怕起老婆來。又有另外一種,家裏貧窮,難得娶一個老婆,這休妻的事情自然萬萬不敢開口。而這妻子又擅長吵鬧,為了家宅寧靜,這男子漢也是要忍讓的。

趙家就差不多是第一種,看著已經出嫁的蓉姐兒和漸漸成年的蒙哥兒,還有底下一兒兩女。再看看王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,趙嘉很清楚,趙吉是絕不可能休掉王氏的。不止不會休掉王氏,貌似還十分聽從王氏的話!

她的兩個靠山,親娘方婆子說話不管用,趙吉又是一個怕老婆的。如今看起來竟是一個都靠不住了!想到這裏,她不得不承認,自己確實要安安分分些好了——人總是這樣,自己沒本事,又知道沒有靠山的時候,就會乖乖聽話了。

現在已經是臘月了,臘八已過,但是後面還有好多臘月的日子。譬如說掃塵日,又譬如說專門吃臘月食的日子,然後還有小年要忙著祭竈神,做好菜,可以說整個臘月都是忙忙碌碌過來的。

當然,最不能不說的就是結賬這件事了。趙家欠的要還回去,別人欠趙家的要收回來。各處勾賬忙的不亦樂乎,這也是為什麽說年關難過的原因了。多少人家過年前被討債的追的沒有喘息的時候,趙家倒是沒有這種憂愁,所以才能好好過年。

趙家其實也不止是趙吉的賬務,還有趙鶯鶯一筆錢呢!之前她接的繡活都是被人定的,但是上次那幅《妙法蓮華經》卻是她寄賣的,按照繡莊的規矩,這種寄賣的也是要等到年前才開銷——要是急等著用錢,那就只能把繡活兒賣斷給繡莊了,這樣來錢自然快,而且沒有了風險,只不過價錢上自然就大大不如寄賣了。

這筆錢是掌櫃的著小夥計送來的,來的是一封二十兩的雪花紋銀,總共是十八封。所以說趙鶯鶯繡了快一年的《妙法蓮華經》價值四百兩,繡莊抽成一成,所以她這裏得了三百六十兩。

這其中有因為買主是程家的關系,所以價格比趙鶯鶯估計的更高,但是也多少可以說明趙鶯鶯繡品的價格了。

王氏替趙鶯鶯收起這些銀子的時候,她與自己丈夫道:“別人還說咱們兩個能幹,我看你那染坊辛辛苦苦幹一年,竟遠遠比不上鶯姐兒一幅繡圖了。以前我聽我娘說過一幅繡圖幾百兩上千兩的,但是沒見過,如今算是長見識了。不過按照鶯姐兒的說法,還有更貴的。只不過那種繡圖更加繁瑣,好多都是幾個最頂尖的繡娘一起繡,繡上三五年才能得,那些皇宮的采辦下江南采買,有過兩三千兩一幅的,實在想象不到那是何等的巧奪天工。”

掌櫃的送來的都是銀子,因為普通人對於銀票看不出來真偽,只有生意人擅長此道。所以要不是做生意的話,銀錢往來一般還是用的真金白銀。至於說金銀沈重、不方便,如果只是一般往來,其實很少有很大數額的金銀,所以也算是夠用了。

賬目清算完畢,各種大小規矩節氣忙完,終於到了過年這一日。這一日要使勁歡慶,然後等到忙碌過後迎來正月——而正月才是忙碌了一年的人休息的時間,這時候的清閑玩樂和臘月時候完全相反。

到了過年這一天,趙家一家起的格外早。像是李媽媽和王氏,更是四更天不到就起身了,因為今天要做的準備格外多。趙嘉倒是也想圖表現,早早起來幫忙,但是等到了四更天她哪裏起得來,迷迷糊糊就睡到了別人叫醒的時辰,這時候該去給方婆子磕頭敬茶了。

王氏和李媽媽起得早,趙鶯鶯起的也不遲,四更半的時候就已經起來了。如今趙蓉蓉出嫁,她就是家裏最大的女孩子了,本來就該格外勤快,有什麽事都趕緊協助王氏才是。

她洗漱完畢,頭發挽了一個輕巧的髻,然後就在衣裳外面套了大圍裙,鉆進廚房裏去了。廚房年菜並不用多說,也就是那幾樣罷了——趙家的確越來越有錢,但還是在自己這個階層打轉 ,這樣的話,過年的菜譜自然不會有什麽變化。

全家福和十香菜照例不能少,另外粉蒸珍珠糯米丸子、魚丸湯、紅燒魚、涼切燒雞、酒燉鴨等菜色也端了上來。值得說的是趙家今日做了一個雞包翅,因為雞肚子裏要包魚翅,所以說得上是富貴菜了。

趙家不能完全按照富貴人家的做法做這道菜,這道菜裏頭的配料用到了很多名貴食材,若是照搬全用,一道菜就是好幾兩銀子了。趙家有錢了,但也不是這樣浪費的。好在這種做菜方法早就自成範例了,趙家試著做出來,果然味道不錯。

只不過趙鶯鶯在廚房幫忙才只開了一個頭,王氏就把她趕出去重新梳妝換衣賞了——待會兒可是要給祖母磕頭拜年的!

等到方婆子洗漱收拾完畢,家裏的小輩都去她房裏床下磕頭拜年。方婆子笑的合不攏嘴,每個孩子都有一個紅包。方婆子如今又王氏和趙吉的供養,逢年過節總給一些孝敬錢,所以手邊是有一點兒私房的。她沒有用錢的地方,也就是對孫子輩才能花了。

等到趙鶯鶯磕頭敬茶拜年後,在廚房隨便吃了雞絲湯面,今早上趙家人都是這麽吃的。為的就是準備中午的正餐!

放下面碗,才擦完嘴趙鶯鶯就聽到敲門聲。今日是大年三十,一般人家絕不會上門。所以對於是誰,趙鶯鶯是心中有數的。出了廚房去開門,打開房門一看,果然是大房一家和二房一家。

雖然三家早就分家了,趙鶯鶯一家更是搬出了趙家小院,但是方婆子還在,這個家輩分最高的女人還在,就不能說三兄弟不緊密。今天過年,另外兩房人口肯定要這個時候來給方婆子磕頭拜年,另外還要給方婆子一些年禮。

這些東西其實沒有什麽意外的,按照一戶人家的能力高低,都是成了定例的。孫氏和趙福拉的下臉,那也只是分量減了又減,卻絕不存在空手而來的。不過這種事只看方婆子怎麽想罷了,反正趙鶯鶯一家又不會打方婆子這些東西的主意。

至於說方婆子真實的想法,她當然不高興,這其實說明了二房是不看重她的。可是她能如何呢,趙福是她的親兒子,而且還是她偏心眼最多的兒子。她也只能自己給自己解釋,二房有趙福這個藥罐子,家裏沒有多少餘錢,自然要儉省一些。

送來的是米面油糖等最實惠的東西,方婆子一一收到櫃子裏,然後笑著給每一個孫兒孫女發壓歲錢——除了已經成親的趙葦,他當然是沒有壓歲錢好拿的。只不過他可以努努力,趕緊生下方婆子第一個重孫,到時候紅包自然少不了。

方婆子這時候都是笑呵呵的,直到看到了站在二房一家最後面躲躲閃閃的趙蕙蕙,這才皺了皺眉頭。等到孩子們都出去了,這才拉住孫氏的手道:“蕙姐兒如今還沒有嫁出去?有沒有什麽門道了?”

孫氏本來也一直為這件事發愁,不過現在她總算少了一件心事。大概年前的時候經人說和,趙蕙蕙已經許配人家了。因為趙蕙蕙年紀不小了,翻過年就是二十歲,所以這件事辦的很急,婚事就定在開春的時候。

至於說要嫁的人家,是隔壁粧粉巷家裏做燈籠的徐家。徐家並不窮,有徐家夫婦並一兒一女兩個,女兒是老來女,今年才十三歲,但是兒子今年卻已經三十多歲了。家裏並不窮,為什麽三十多歲了還要娶親,這自然是因為趙蕙蕙並不是原配。

徐家那個兒子是去年死的老婆,不過老婆死前已經生了兩個兒子,一個如今七歲,另一個如今才三四歲。這也就是說,趙蕙蕙一進門就得給人家當後媽。一想到趙蕙蕙今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,方婆子就一腦門子官司。

人都是有了後媽就有後爹,有後媽的孩子苦。可是這也只是一部分而已,至於另一部分,那就是做後媽的苦了。有的人家就是怕後來的媳婦對孩子不好,百般防備。而且這後媽不好當呢,你對孩子稍微嚴厲了一些,人就說果然是後媽,竟是管教也不能夠了。要是對孩子百事放任,那也不行,人家說你這是存心把孩子往歪路上引,好給自己的孩子掙出路。

凡此種種不必細數——更不要提還有一種,原配的兒子長大了,各種欺負後媽及其沒有長大的弟妹的事情。只能說,任何一件事不可能只有一種情況,往往是幾種情況並存的。

方婆子聽了孫氏的話,皺了皺眉:“怎麽說了這麽一個人家?做續弦也使得,但該找個沒有兒子的才是。這兩個孩兒的,蕙姐兒嫁過去恐怕有苦頭吃!你當初該打算打算的,咱們蕙姐兒一個黃花大閨女,就算年紀大了一些,但是做個續弦也該是盡管挑的。”

沒錯,有騙婚的事情在前,趙蕙蕙的名聲受到了一定損害。但是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,人的忘性是很大的。何況知情人也該想得清楚,這事兒哪裏是蕙姐兒一個沒出門的姐兒能做的,這必然是她爹娘的主意啊。

雖然妻子的父母也在擇妻的考慮範圍之內,但是這對於很難娶上媳婦的普通人家來說,並不算什麽。畢竟孫氏強悍,他們家的女人也不是吃素的。市井裏面打混出來的婦女,哪一個都不好惹!

甚至於說,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娘家再強悍還能管到女兒夫家來?

反正到現在為止,蕙姐兒或許找不到趙萱萱那般的夫家,但是肯降低一點要求的話,第一個層次還是隨便挑的。那麽在有選擇的餘地中,孫氏這般做就很值得想一想了。

旁邊的王氏倒是知道一些原因——這樁婚事差點沒成她都知道!至於原因,就是孫氏和趙福索要的聘禮太多。按照孫氏和趙福的意思,趙蕙蕙一個黃花大閨女給人家做續弦已經是委屈了,還已過去就當娘,這更是委屈中的委屈。這種情形自然是要多多的要些聘禮才能補償。

徐家也有徐家的道理,趙蕙蕙雖然是個黃花大閨女,但是當年騙婚的事情已經毀了名聲了。再加上她是個老姑娘了,這又要降一個身價。實際上若不是有這些原因,趙蕙蕙又何必做個續弦呢?

兩邊各執一詞,險些婚事完蛋。好在有巧嘴的媒婆兩邊跑,再加上趙蕙蕙確實年紀大了,孫氏怕以後更難嫁——徐家那邊也是,他們就想給兒子討個黃花大閨女進門,所以各退一步。聘禮上協調著略微減了一些,這件事也就定下來了。

這幾年方婆子安心在家做家婆,外面的事情知道的越來越少,所以才會這種消息都不知道。不過她不知道,王氏也不會當著孫氏的面給她解釋,這種事情做的人多,可是說出來還是不好聽的。

她大剌剌說出來了,說不定方婆子要生一場閑氣,孫氏臉色也不會好看。她是不看孫氏的臉色過活的,但是這大節下的,她還是想安安生生把年過了再說。至於二房的事情,她可不會插手。話又說回來了,她又憑什麽插手呢?

好在方婆子也不是要追根究底,不聾不雅不做家翁,她這個年紀的人了如何不懂這個道理。何況趙蕙蕙總算嫁出去了,這也是了了她一樁心事,所以總體而言是好事,只不過好事裏面參雜了一些不滿而已。

“確切日子定下來了就好,等到蕙姐兒出嫁的時候一定要來說,我這個當祖母的肯定要看著長孫女出嫁。還有她三叔和三嬸,誰不過去?這是一家人的事情!”方婆子叮囑她這些事也就放她走了。

其實不用方婆子說,孫氏自然會請。到時候家裏辦酒席是可以收份子錢的,雖然大家都沒什麽錢,但是聊勝於無。而且像方婆子王氏這樣女眷還要給蕙姐兒添妝,這也是有得賺的。

等到送走了過來給方婆子磕頭的大房二房,趙家一家有陷入準備年飯的忙碌。好在這種事都是提前計劃好的,現在一樣一樣穿插著做,在中午之前準備好肯定是不會遲的。

趙家的習慣是中午就吃年飯——據說有些人家的傳統是晚上,這是地域差別帶來的不同。而揚州很多家戶人家都來自南北各地,很多人家還是按照老家那邊的來的。

趙家吃飯之前有趙吉去門口放了一掛鞭炮,等到鞭炮放完,巷子裏就有好多小孩子撲上來。這是為了在放完的炮仗裏面找沒有炸的炮仗,這對於小孩子來說顯然是個不小的誘惑。

趙蒙站在門口看著,把剛剛趙蒙點鞭炮的香給摁滅了,笑著道:“我記得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,後來家裏寬裕了,爹娘就給我買炮仗......當時是覺得鞭炮好玩,現在卻覺得沒什麽意思了,也就是過年的時候應個竟景而已。”

王氏在桌旁給家裏大人孩子盛飯,聽他這麽說,便道:“那是你長大了,自然也就漸漸覺得這些沒意思了——說起來蒙哥兒翻過年就是十七歲看,是不是該把媳婦尋摸出來了?”

這話一說,就把趙蒙鬧了一個大紅臉,趙鶯鶯見她這樣,吃吃的笑了起來。趙蒙也到了春心萌動的年紀,平常說女孩子的事情她看似不在乎,其實都豎著耳朵聽著呢!這時候又說娶媳婦,不要說也知道他是怎麽想的。

王氏想著媳婦的事情,又道:“這件事急不得,若是蒙哥兒娶妻,這就是咱們家的長媳了。這要是挑的不好,以後有的是麻煩。”

很多人家在娶了長媳之後依舊不會放權給媳婦,這看起來不合理。但是王氏也是這麽打算的——她並不是打算做個惡婆婆,各處的限制兒媳婦,把人家吃的死死的。只不過家裏還有三個沒有婚配的孩子,要是長嫂當家了,以後很多事情就要平白生出麻煩來。

一家人坐下吃菜,趙吉給王氏夾了好大一塊燒雞,笑著道:“這件事急什麽?我們蒙哥兒生的不壞,又很能幹。至於咱們家,就算不富裕,那也是一個殷實人家了。到時候找個賢惠的兒媳婦,很難麽?”

趙鶯鶯家的幾個孩子,除了最小的趙茂,其他的幾個都更像王氏多一些。所以趙蒙也是眉清目秀的一個後生,就趙鶯鶯知道的,巷子裏好多女孩子都暗地裏喜歡他——或許有這幾年家裏日子越過越紅火的原因,但是他生的好也是原因之一。

因為後生家裏條天如何這往往是當爹娘的才會想的,沒出閣的女孩子往往就是看個長相和風度。這些東西趙蒙都不差,平常接人待物也十分溫和,那些大姑娘見過的哪個不喜歡呢?畢竟在如今這個時候,男子的性格少有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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